第五十五章

眼神也热切起来，他抚着她的额发，抚.摸着她额上的纱布，心疼得无以覆加，责怪自己没有保护好自己心爱的女孩，还差一点就失去了她。一想到这里，他就害怕得不得了。

是的，他怕了，他陈以恒怕了。人人都以为他无所不能，翻手为云覆手为雨，泰山崩於顶而色不变，可在他接到绑匪的电话的时候就害怕了，他害怕她会受伤，怕她会哭。那也是他第一次那么深刻地体会到这种陌生的情绪，就连父亲去世，他顶着巨大的压力也没有这样害怕过。

而那一声枪响，更是让他的心跳简直都要骤停，那时候的陈以恒凌厉狠绝得像是来自地狱的修罗，满身戾气，杀气腾腾。

可一睁眼就看到垂首敛目的她，细致温柔，像是有什么东西填满了整个胸膛，发胀发热。眼眶更是有什么东西要涌出来，幸好。

他慢慢地靠近她，靠近那张小巧的嘴，她不笑的时候唇角也是上翘的，就像是抿着笑一样，就像是总是开心的。看着那张慢慢在自己眼前放大的俊朗温柔的面孔，凡景心跳急遽，手紧紧攥着白色的床单。

有淡淡的消毒水味道，还有属於陈以恒特有的味道，她闭上了眼，微微扬起了脸，迎接这个吻，承受这个吻。

呼吸交缠。

她的唇好软，花一样娇嫩甜美，陈以恒怕会吓到她，只是浅尝辄止，强迫自己不去加深这个吻。

唇上一阵酥麻，只是蜻蜓点水一般的浅吻就让顾凡景脸红得不像样子，娇媚得像是三月的桃花。陈以恒额头抵着她的，手握上她因紧张而紧握的手，挤进她的指缝，修长的指绕上她的，十指紧扣。

他笑得温柔，深邃的眼中此刻满满的都是顾凡景，嘴角笑纹浅浅，凡景羞涩得不肯擡眼看他，只是在彼此十指交缠的那一刻鼻尖酸涩不已。指尖冰凉，触碰到了什么。不必说，不必看，是当日同游丽江时她送给他的，那上面有她的名，没想到他还戴着。还记得当日她亲手给他戴上手链，在心里默默说，戴上了它，你就是我的了。仿佛那不是街边的小玩意，而是月老的红线。

红尘纷扰，茫茫人海之中她与他牵绊数年，数不清理还乱。凡景心中汹涌的情愫无以排解，纵有千般沟壑，此刻却也词穷。

她爱了这么多年的男人呀，还是那样的温柔，那样的……让她痴迷。

白娜说，当你以仰望的姿态去爱一个人的时候，这份爱注定就是不平等的。她不在乎平等不平等，她也不在乎付出与回报是否成比例，她要的，只是愿得一人心，白首不分离。

像是掩饰什么，凡景突然趴在了陈以恒的膝头，如果不是他现在有伤在身，凡景其实好想扑到他温暖的怀里。她说：“陈以恒。”

千言万语，最后只化作这日思夜想的三个字，这在心头萦绕了七年的名字。

她声调和缓，可陈以恒知道她一定是哭了。

轻轻抚她的发，一下一下，满眼的爱怜和愧疚，是啊，我又何尝不怕呢，在距离死亡最近的一刻，他想的却是她会不会哭，我要是不在了她一定会骂我是个大骗子吧。

“小景，我不会离开你。”忍着疼痛俯身把她抱在怀里，而凡景也反手抱紧他的手臂，这姿势怪异而别扭的拥抱谁都不舒服，可谁也不愿先放开。

他明明身体那么虚弱，可抱着她的手却那么用力，都弄痛了她，可凡景却觉得自己空虚的心正一点一点被填满着，就像是在沙漠行久行的人在几经海市蜃楼后终於看到了绿洲。

八岁那年，他留给她一个桀骜叛逆的背影，但只消一眼，便是此生不覆。说她没出息也好，说她固执也罢，凡景急迫地想要长大除了孩子心性，另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陈以恒了。

高处不胜寒，凡景只知站在高处的人总是会寂寞的，就像陈以恒。她急切地想要长大，足够与他并肩，与他共看这人世繁华，与寂寥。

陈以恒是何等精明的人物，何况少女的心思都明白写在了脸上，他又怎会不懂。悬崖勒马及时回头，他仍旧是宠溺，仍旧是关爱，可却将秦雅霏带回，他用最直接也是最残忍的方式无声地拒绝。

他从来没有说过爱，只是凡景一厢情愿地在幻想，就单凭着这单薄的幻想，就支撑着她度过着苦涩的暗恋岁月，直到那次秦雅霏制造的“流产事件”。陈以恒也顺水推舟，把她送到了国外。

到如今，兜兜转转，命运的线还是将他们牵引到了一起，不得不说是缘分，可相比缘分这个词，凡景更喜欢注定二字。

苍天也不忍辜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