春西月,晨钟荡开运河雾气时,能见东面漕船桅杆刺破胭脂色朝霞。!天*禧?小`说¢网. ?更¢新^最.快^
黑底金漆“太和观”三字,在阴雨天泛青绿幽光,两侧楹联斑驳如蛇蜕。
一共九十九级青石阶,在阴雨天里走得格外费劲。
似乎只有在恶劣的条件下前往祈福,才能真切地体现出祈福的虔诚与决心。
黎母便是如此。
上山时,她原本是安如许搀扶着她一步步朝前,可她哪里是那等细心之人。
走了两步,她脚下忽地一滑,竟不慎踩到了旁边树下遗落的枯木棍,整个人瞬间失去平衡,身子向后倒去,眼看便要摔倒。
她下意识地伸手一抓,竟拉住了黎母的衣袖。
这一拉之间,黎母仿佛看到万象倒塌。
幸而,早有一旁的机警仆从见势不妙,立即上前,稳稳当当扶住两人。
安如许的位置也由刘妈妈取而代之,她倒也乐得轻松。
云舒递给她一把干果,她便旁若无人的吃了起来,干果壳较硬,偶尔发出几声脆响,黎母便不时用余光乜她一眼,奈何她不知收敛。
“此地乃清修圣地,仙人自有目光在上,如何行止皆受考量。你即便不为自己着想,也该为止观的颜面与名声着想。”
止观是黎深的表字。¨白.马¢书!院+ !更.新`最_全+
黎母己经许久不曾用这样郑重的语气与她说话。
眼下她又困又饿,实在无太多心思应付。
“一会儿见了神仙,我自然会恭恭敬敬地磕几个响头,神仙心胸宽广,岂会因这些小事与我计较?”她嘴角含笑,语气轻松,丝毫不见惧色。
“不计较便最好不过。”黎母顺了顺气,有些后悔带她出门了。
原想带她来道观静静心气儿,得积攒些福德,好早日为黎家开枝散叶,就她那散漫的模样,神仙不降罪,就阿弥陀佛了。
太和观的山门掩在几株老槐树下,西月天的槐花正盛,雪团似的缀满枝头。
一个扎着混元髻的青衣道童走了出来,脆生生道:“可是黎家老夫人协同女眷前来?”
这些年黎母为太和观捐赠了不少香火钱,故而,她每次前来都有道童相迎。
据说当年黎深之所以会前往霁阳道观,也是太和观的玄微真人引荐,亲自带着他去的。
说是哪里更适合黎深清修。
“正是。”黎母微微颔首,对道童很是恭敬。
“快快请进。”道童在前方领路。
穿过描着八宝纹的朱砂门,前庭东南角的千年柏树坠满红绸,其中一条褪色的布帛被风掀起,"愿得麟儿"的字迹清晰可见。3??看:书??屋<\<小:¥说>?;网??£ _?首|发?.
黎母由道童领着去见玄微真人,还不放心的嘱咐她:“前方便是正殿,如你方才多言,多磕头少言语。”
“媳妇明白。”安如许微微屈膝。
如此乖巧听话,反而让黎母不大放心,她给一旁的燕玲姑姑递了个眼色。
燕玲了然,留下来看护安如许,以防止她在此处‘为非作歹’’。
值殿的道长靠在蒲团上打盹,经幡被风吹得卷住他拂尘银穗。
三清像前的供果换作青团和榆钱糕。
殿内还有两名身高八尺的男子,正跪在蒲团上态度虔诚。
只听那高大一些的男子,对着神像道:“伏惟三清垂鉴,在下胞弟虽璞玉浑金之质,然心智迟钝,尚未洞察世事。今以蝇头微利奔走市井,难护其赤子纯明。"男子叩响天尊座前铜磬,“但求赤绳系足时,得配温恭敏慧之女,不慕潘杨之睦,惟愿德泽润物——纵三生石上无姓名,亦守得寒窑雪夜一盏灯。”
身材略矮的男子忽地起身抓起供台上的榆钱糕,一把塞进嘴里,旋即嘟囔道:“兄长,我不要娶媳妇儿,我要和兄长嫂嫂一首在一起。”
被唤兄长的男子,一把将他抓了回来,按着他叩头,随即一记沉重的叩头声响彻殿内。
安如许听得那声响,眉头微皱,似乎连额头都在隐隐作痛。
“胞弟痴傻,还望见谅。”兄长对着神像又是一拜,很是虔诚。
傻弟弟疼哭了,挣扎着转身要走,兄长幽幽叹息,心疼之余也很无奈。
为弟弟擦拭完眼泪时,便看到站在门槛后竖耳听得专心的安如许,登时便露出不悦的神态。
安如许仿若不察,心里却在感叹因缘际会,居然在这里遇见赵家傻子和他的好大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