0匹由徽州府征收,没说具体由哪个县交,便理当六县均摊,这也不对。”
帅嘉谟正在翻阅上一册案卷,企图找出李幼滋言语中的错处来。
此刻闻言,不由得愕然抬头。
一波未平一波又起,朝廷竟然连均摊的堪合也否了!?
帅嘉谟抬起头,抬手颤巍巍指着许国手中的公文案卷,几乎带着哭腔:“《大明会典白纸黑字,还有公文堪合为证!分明只说是徽州府坐收!”
李幼滋点了点头,又摇了摇头。
他这次没有去翻什么案卷,慢条斯理说道:“无论是《大明会典还是户部勘文,都有行文规矩,在直隶,言府而不言县;在各布政司,则言省而不言府。”
“譬如《大明会典中,也写道,征收浙江布政司夏税丝绵,但其实则,指的是从杭州等八府征收,而温、台、处三府不用缴。”
“其勘文亦是如此,‘坐取浙江布政司夏税丝绵’,并不会提到具体府县。”
群臣纷纷看向申时行。
作为《大明会典的实际主编,申时行对这些规矩应该最为熟悉。
只见后者看了一眼许国,犹豫片刻还是点了点头:“确有其事。”
轻轻的一次点头,宛如一击重锤,敲打在了歙县众人的心中。
许国与殷正茂对视一眼,不约而同从各自眼中看出两个字——完了。
只有不谙朝堂规矩的帅嘉谟还在争执。
只听他急声争道:“堂爷,徽州岂能与浙江之例混为一谈!?”
“浙江丝绵八府有而三府无,省里自然可以按产征收。”
“但徽州六县,无一县产丝!难道不是因地制宜,六县摊派么?”
“这些年里,独独我县百姓,将粮食变卖成银两,再用银两去外面买丝给朝廷缴税,岂有此理!?”
这就是公文不清晰的坏处了。
只让浙江收,浙江自然摊派于有的八府,那朝廷让徽州府收丝,却无一县产丝怎么办?
对此,李幼滋再度伸出手,从箱中拿出一册案卷,不疾不徐:“若是按此说法,恰好说明了此税合该由歙县承担。”
“开国之初,歙县下辖的登瀛、明德、仁礼、永丰、孝悌等几个乡,是有过桑园的。”
“洪武十年、二十四年、永乐十年,都调整过这笔税额,歙县从未有过异议。”
他将案卷伸手递给帅嘉谟,轻声道:“反而是其余五县,从未种植过桑园。”
歙县有过桑园!?
殷正茂与许国齐齐摇头,显然都不知道。
而这一次,帅嘉谟也没有再伸手去接。
他呆呆站在原地,不知道作何思虑。
李幼滋口中不停:“其三,若说是府中三班六房暗中篡改,有洪武十四年黄册原籍,本县留底或许篡改,然原册仍在本部……”
一本又一本的册籍被李侍郎从百宝箱里掏了出来。
群臣听到此处,哪还不明白此事原委。
户部的册籍,明晃晃地点明了,是歙县乡人闹了一个乌龙!
这笔丝税,最开始就是奔着歙县去的!
哪里是六县的人头税,分明是歙县的特产税!
不知不觉间,廷上只剩下李幼滋一个人的声音,还在如数家珍,分点列论。
“好了,李卿。”
朱翊钧也适时叫停了李幼滋的追杀。
李幼滋闻言一顿,声音戛然而止。
他笑着朝皇帝行了一礼,而后将逐一将传阅的册籍,从同僚手中接过,全数放回了箱中。
随着李幼滋默默归列,殿内一时无言。
朱翊钧看向余懋学:“余卿,你怎么说?”
余懋学喜不自胜,眉飞色舞:“臣服气!臣服气!李侍郎奉职循理,渊海邃学,奥操术之精,掌经国之猷,陛下更是宰持万化,分割阴阳……”
朱翊钧连忙让这厮住嘴:“够了够了!”
余懋学立刻住嘴,笑意却怎么也止不住。,d,a′w~e+n^x`u¨e~t_x¨t-.\c^o`m^
经此一役,他在乡中的声望必然暴增,只怕能在朱熹身侧享受祭祀!
一想到此节,余懋学跪地请罪都诚心了许多,屁股更是撅得老高。
朱翊钧按住余懋学这厮,又看向殷正茂:“殷卿,你说呢?”
殷正茂无言以对:“臣不管此事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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